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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讲过我们五人长途旅行以参观大寨点的名义公费旅游,其中留下了一大段故事还没讲,就是想通过找到小张,让她也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因为找不到她,现在就写出我清楚的部分了,另外的话题就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写出来。如果她也上网,看到我的这个系列,她跟我联系也是有可能的。我现在写出部分,就是担心以后连这些内容也顾不上写了。万一哪天我就老年痴呆了呢?
在那无聊的长途汽车旅途中,我跟那位文革前大学毕业工科生坐在一起,我们都得到了科委发给我们每人一个精装笔记本。那年头都是自带钢笔,招待所都有鸵鸟牌蓝墨水瓶。没想到他还是个诗词爱好者,就在车上看着外面的景色作诗填词。我就跟他唱和,竟然立刻成了“诗友”。当然,我也自己没事就写着玩,自我欣赏,自娱自乐。
一天睡完午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在大厂县县委招待所(也不排除是三河县县委招待所),我就出来溜达。因为午饭时王主任告诉大家:“下午多睡会儿,就不集体活动了,愿意四处看看的,自便。”我有无法懒床的习惯,醒来就必须起床干点啥。就到路北边走走。县委招待所在路南边,路北就是一片白菜地,菜农们在给白菜施肥。菜农们在北头,我一个人在菜地的边上查看菜叶上的七星瓢虫如何吃蚜虫。我拿出笔记本,就给大白菜和昆虫们用诗词描述。
写完后在修改时,突然觉得脖子和耳朵有热风,那是牲口呼吸出来的,赶过马车放过牛的都有这体会。我本能地突然站起,差点就撞到了小张的下巴,好在她很敏感,立刻后退才避免了尴尬的镜头。双方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心跳砰砰的。
“王主任让我们开会,就你不在招待所,他让我到外面找你。我一出门就看到路北白菜地站着的可能就是你。然后就看到你蹲下来了,我猜想可能不是你,是农民…,可一想,这离路边太近了,不大可能。又不知道到哪里找你,就试着走近些,看到你拿着本子,就确定是你了。农民拿着本子蹲在那里?不可能。到跟前,我就想知道你在研究什么。屏住呼吸,我还没看到你画的白菜像不像,你就突然站起来了。给我看看你画得怎么样?”
当我把笔记本给她看时,她愣住了:“【钗头凤】白菜?钗头凤不是红酥手黄橙酒吗?怎么是白菜?”
“【钗头凤】是词牌,可以写任何东西。”
“就跟清平乐、蝶恋花一样啊?那我读宋词精选里怎么就看到陆游的红酥手黄縢酒?”
她明白了。可她还是仔细读了我的拙作。然后她说:“为何很少人用这个词牌?字数又不多?”我说字数不多,可写法不易。她就追问:“你花精力给白菜填词?”我说:“白菜与我心有戚戚焉!都是土生土长,都特别接地气。你看树上那只鸟,飞在天上,而我在人间。”
“天上?人间?”思索了几秒,她说:“走吧,主任他们等着咱们开会呢!”
快到门口时,她让我把那首给白菜填的钗头凤拿给她再看看。我就刺啦一下把那页纸撕下来送给了她。我们称那大学毕业生为大知识分子简称“大知”,我们五人都有了简称了:诗人、小张、大知、主任、老家伙。老家伙其实是他自己让我们这么称呼他的。他就是大寨点的老农民,但非常精明,特别会来事,阅历很多,是我们五人里大家最佩服的人。他上过私塾,是文化人,说话办事滴水不漏。说起我是诗人,是大知要我的笔记本说是把我的诗词都抄下来时我当即撕下来给了他,让他看后帮我扔进垃圾桶完事。没想到他给了小张。小张特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拙作,是她后来跟我讲的。否则我都不知道那些即兴之作到了她那里。她从此管我叫诗人。其实这反应了她的个性:会来事。跟其他人一样喊我小阎,她比我小,不好意思;喊我老阎,她觉得跟别人不一样,好像她还是个孩子似的。她是非常谨慎的一个聪明人。
一天晚饭后没事干,在招待所外面溜达时,小张接近了我。平时我跟她是距离最远的,吃饭时、乘车时、开会时,我都离她保持最远。这使她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对我的防范。时间久了,长期的旅行是最能体现出每个人的性格、耐性、机智、宽容度、合作精神等要素的。我们没有自己的车,都是乘公交车,有时没座位,有时买不到票。在北京市找旅馆很难。这些经历,什么个性都掩盖不住的。所以,《围城》里也有“长途旅行可以看穿人品”的说法,是真实的。
小张接近我后跟我说:“诗人,你再装傻都掩盖不住你绝非跟我们一样的大脑。你的诗词表达的是你的另一面。大知说,他一生中见过的聪明人不少,但思维独特的没有,眼前碰到了。他说如果有什么疑难问题,我可以问你。”我听后一愣,便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到马路上,越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说话越安全。你什么旁边的人都不想听。越是躲避在暗处,越危险,反而被人听到。”
到了马路上,我告诉她:“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她摇头,说人不可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我说那好。我直接告诉你你一直以来的担忧:你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天津,或者读中专,或者当女兵,总之是离开县城。
她突然间就停下来了,问:“你真的有读心术?怎么知道我刚好就是想问你这个?你告诉我答案可以吗?”我说:“当然。你得保密。不过,即使你不保密,毁的也只有你自己。我反正就是农民,跟监狱犯人到农场劳改没啥差别。所以,我能告诉你实话。你一直在思考离开县两派领导们的办法。你想过跟其她女知青一样到村里当社员也要离开领导们这些干部们,以逃避众人的闲言碎语胡乱猜测。可这条路你不能走,因为你是全县女知青里最出众的顶级漂亮的,是唯一。任何人当领导都不敢把你放到农村。很多光棍可能宁肯被子弹穿头。李庆霖给毛主席的信发表后,女知青出了事,县委领导们要下台的。另外的路就是:付出代价换取上中专甚至大学的机会。这条路你走不通,因为如果是平凡女知青,给县教育局长付出代价就有机会。你不可能,县委书记跟县长不是一派的,你死我活的内斗着,县委书记让你走,就被县长一派抓到了上告他的理由。反过来也一样。事实上,不论你是否出卖了自己给他们任何一方,你都是竹篮打水,因为你别想瞒得住对方,各自阵营都有对方的探子骑墙派以保证哪方倒台自己都能赢。在你还没来得及给另一方也付出代价时,事件就暴露了。这是你一直都在两条刀刃上走的原因。你知道这条路你不敢走,所以,你很为难。不论如何,你都不敢上他们两派任何一方的道。”
她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站住问我:“我不想知道我已经知道的,我想知道我下一步怎么办。”我说:“刚才讲的三条路:去农村、不付出代价、付出代价,都走不通。但不表明你无路可走。”
“还有什么路啊?诗人啊,你快给我讲讲,求你了!”
“别着急。你记得伟大领袖的一句语录吗?就是‘人总是要死的。’那句。”
“你是说我死后的骨灰盒带到天津就算回天津了?”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会诅咒你死?我们可是无冤无仇,而且还是天天在一起吃、聊天、旅行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了。何况,咱们这个组,就咱俩是年轻人。我20岁,你19岁。”
“停停停!你怎么打听出来我19岁的啊?这也太离谱了点。”
“没打听。以前咱们不认识。在县科委门口去车站的路上,我还以为你只是送主任到车站呢。上车后才知道竟然有一位女知青跟我们四个男人一起去。这几个人里,只有我自己知道你19岁,你告诉主任你18岁,他信;你告诉他你20岁,他也信。”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19岁的呢?”
“你自己在饭桌上讲起你上初一那年发生了什么,我一回忆计算出那事发生的时间,再计算出你的年龄,不就易如反掌了?吃饭时几秒钟的事。”
“是这样啊。那你快告诉我我能否有回天津或读中专的机会,这跟毛主席语录有什么关系?”
“你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地想语录那句话,然后你再问我。”
她站着想,嘴巴在动;走起来想,嘴巴还在动。
“明白了!但你需要告诉我,那得等多少年?文革一开始的时候有人说他能活到150岁呢。”
“那种话你也信?”
“那你能不能猜测一下到底得多少年?还有,接班人就废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政策?”
“多少年不知道,但接班人肯定会。我们生产队长,每年一换,每次新上任的都尽最大努力改前任的做法,何况国家领导人?这你不需要怀疑,你就等着就是了。你不需要在乎县委领导们如何对待你了,你就不卑不亢地应付,你以后就把他们的话当成屁。不得罪他们就行,最好装傻,一问三不知。眼前的三条路都不需要考虑了,那都不靠谱。”
“我怎么能知道多少年呢?会不会熬成老太婆?”
“哪里啊。要不你以后常常去看电影。”
“电影?什么意思?”
“电影有加片,就是前边先放新闻。”
“我好久没看加片了。我以后每个星期都去看一次电影。我会留意的。你是不是最近看到了什么新闻镜头?”
“我可只跟你谈了毛主席语录,别的都没说。”
“对对对!就是毛主席语录。我也没说什么的。”
然后,我们就回去了。刚到招待所门口,就看到了旁边的电影院,那年头没有霓虹灯,电影广告就是把黑毛笔字人工写在纸上,贴在电影院门口。那天将上演的是《龙江颂》。我们各自回到招待所房间。不一会儿工夫,主任喊我们开会商讨明天的旅程。就小张一人不在房间,她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敲门没声音。很快,她就回来找我们问问有没有什么事。主任告诉她晚上不能一个人到外面,太危险。小张长得实在太出众,我们都为她担心。我知道她去看电影了,花一毛钱买票,不是看江水英,而是去看加片的新闻。看完加片,她就出来了。至于看到没看到毛主席接见谁,我后来也没问过。
时间飞逝。到了我在北京读研究生时回老家度假。
县委书记是地委书记从外地调来的。县长是本地人,是我爸的朋友,从年轻时都认识。我爸去县城买东西碰上了县长,县长就问“大儿子呢?”这县长在我高中毕业那年在我们公社当公社书记,他一听副书记说我爸的大儿子傻乎乎的,他就摇头,虽然他从没跟我聊过天。到我们村看到我,他每次都是仔细端详,然后就走。最多让我喊他大伯。他比我爸大一岁。我爸就说我回家度暑假呢。“知道毕业后分配到哪里吗?最好分配到地区,要不行就回本县,可以照顾家。”我爸说他在读研究生,可能走科学研究的路了。他当即要我去到县委大院不是他家跟他喝酒。告诉了我爸具体时间,并说县委书记也可能参加。
我不想见县委书记,因为我跟他在省委党校一起住过21天,我俩形同陌路。跟我爸商量,他认为我应该去,县长刘伯人不错。想到给他们俩解释一个谜底是有价值的,我就去了。
我们三人喝酒。县长问我知道不知道他在我爸那里一直认可我。理由是:我长得跟我爸就像一个人一样,不可能真的傻乎乎的。他有两个女儿,都比我大很多。否则,就认这个傻乎乎的姑爷了也说不准。县委书记哈哈笑。可县长纳闷:县委书记跟我自来熟。
“你们以前认识?”县长问起了我俩。
“何止认识!我们俩住在一屋长达21天呢!”我告诉县长。
“什么?什么?在哪里啊?你当农民时怎么可能跟他住一个屋?他没下乡到你们村啊?”
县委书记愣了:“难道你不知道这事?”
我当即说出了原委:“当我接到跟县委书记一起去省委党校学习的通知,我需要跟县委书记联系怎么走,便去了县委。县委大院门口的门卫不让进,我一说出来由,他当即告诉我:‘知道。县委书记让我告诉你你自己走。’我立刻就明白了:县委书记误判了,以为是县长骑在他脖子上欺负他,不跟他商量就定下来谁跟他一起去省委党校。是可忍,熟不可忍。可县长在地区有后台,肯定自己的后台出事了,县长才如此嚣张。但这口气可以出在这农民头上!所以,县委书记(我当时指着他)就不跟我一起走。事实上,县长至今都不知道我去过省委党校!因为他知道我连党员都不是,也不是干部,在农村三年,连小队长都没当过。”
县长愣在那里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凝住了,饭菜酒杯被三人冷对。尤其是那三个酒杯,一定纳闷从未有过如此的酒场。
一段时间过去了,三人都在追忆往事中。突然间,二人同时眼前一亮,异口同声:“那你是怎么去省委党校的?”
我哈哈哈地笑。然后告诉他们:“我们这个世界,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误解中渡过的。”
“有道理!可我现在不想听理论,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机会去省委党校的!”县长说。
“我找个毛的机会啊!是省委常委下乡蹲点到我们村,许会就让他跟我住一起,我父母刚为我盖的五间房准备给我娶媳妇用的。我没媳妇,就成了许会招待领导们的房子了。是免费提供。这省委常委不告诉你们他的身世,以免被你们忽悠,他想了解下面的真实社会是怎样的,就以免疫站的工作人员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名义来的。由于我们俩每天晚上都夜谈到很晚,我们谈论的话题基本上是《资本论》、《自然辩证法》、《反杜林论》这些绝对不会犯政治错误的内容。他说他很多疑问都没得到解释,只有在我这里找到了答案。所以,他误以为我是党员,对共产主义理论门儿清。因为他认为我是怀才不遇,被埋没了的人才,竟然在躬耕!可他的身份是编造骗你们县委领导的,无法跟你们谈我的事。他回去后,就只能通知我跟你一起去省委党校,党校的安排是每个县县委书记带一位年轻人。他就让地委书记安排我去。县委书记不知道个中缘由,便推理出是地委书记那里有事了,县长就欺负县委书记,给县长自己朋友的儿子提供机会。”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并进入沉思,在确定我讲的是否有误。
“那你是怎么去的石家庄?跟我同一天到的,可从这里到廊坊车站就两趟汽车,难道你是下午的班次?那怎么晚上就到了石家庄?”
“我在县长途汽车站查看列车时刻表和长途汽车时刻表,我发现,如果我走保定,乘长途汽车在固安县换长途汽车毫无问题,这样,总路程比走廊坊近,整个旅费比廊坊节省2毛5分钱。由于是回来到县委办公室实报实销,我就给你们节省了2毛5分钱的路费。”
“我们缺你那2毛5分钱?”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该怎么做人,是我的事。我也担心在小事上被你抓把柄,小心驶得万年船。可没想到,长途汽车在快到保定时灭火了,司机打不着火,就开始修车。那发动机在司机旁边,客车的驾驶舱里,他一边抽烟一边折腾汽油管道。突然间汽油喷出来,他一着急,用力抽烟,明火出来了!轰的一下,就一个火球。司机跳下车,可我们打不开门。那司机真的很好,到火里把气门打开了,我们才有机会跑出来。在外面,我们都看到了他烧伤的手。里边有很多人的行李什么的,全部被烧掉了。我们在蒙蒙细雨里眼看着四个轮胎都烧爆了,因为汽油箱彭的一声,外面的火光就大了。一辆过路车停下来,司机告诉我们的司机他会帮忙到保定长途汽车站报信。我们才被保定来的车拉到保定。到了保定,南下的火车很多,我立刻就买到了车票,到了石家庄。”
“那我想知道,在党校你们俩住在一起21天就没讲明白这事与我无关?”县长迫不及待地问。
“我到了党校先去报道,当即被我一生中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招去当材料处的工作人员。显然是那位省常委跟党校打了招呼,给我机会发挥潜力。我的活儿很多很多,把每天大家的学习体会发言记录整理出文字,一开始是去印刷厂铅印,后来我干脆自己刻蜡版。你们读到的我每天发给你们的材料,那其实是我的心血。我相信党校里不可能有人写出那么简练、逻辑清楚、层次分明的文章。可那位美女只欣赏我的刻蜡版能力,她不读资料。读资料的,没人知道那是我每天晚上挂晚整理出来的。那时候,我发材料时只有到你前边时跟你点头,旁边的人也就都知道咱俩是来自一个单位的。你对我的表情是那么的冷森森,眼睛里是那么多的恨意,那你为何不找茬把我赶走呢?因为两个原因:一个是我回去睡觉时很晚,你早已入梦乡。我去打印材料时买回了一个小油鼓,就是给自行车链条上润滑油的,我把咱们房间的门合页、门把手处上润滑油,开门没有一丁点声音,才罢休。这样,我开门时睡梦中的你就不知道我进屋了。另外一点:我睡觉只有一个姿势–仰卧,所以,不翻身。由于睡觉晚,一觉天明。你根本就没感觉到屋子里还有我。你早上起来的早,待我醒来时,你已经去吃早餐了。我尽量躲着你,你无法找到理由把我赶到另外的房间。所以,咱们俩虽然从没说过一句话,可还是相安无事在一个房间里住了21天。”
“那你为何不跟我讲清楚呢?”
“那时你们两派争权夺利正酣,我一旦跟你提这事,刚说到县长不知情,你脑子里早就有了两个成语,一个是:越描越黑,一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我只能跟你形同陌路,这对你俩来说效果是最好的。”
“当初你一个毛孩子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俩是两派?谁透露给你的?你怎么判断出我会认为是县长欺负我、是他让你去党校的?”
“这些以前我当然不知道。我都不认识你,也没打听过县委书记的名字,因为我当农民,谁当县委书记我都不关心。我知道县长是刘伯,那是因为他是从我们公社书记升为县长的。还有他是我爸年轻时的朋友了。我没跟刘伯说过话,虽然他看到我时总是仔细端详,因为我长得太像我爸,他百分之百看出来我是谁。在我去找你一起到党校时被门卫告知你不想跟我一起走的那一霎那,千分之一秒内,我就推理出来了这一切,不需要打听。我今天来,一听说县委书记也见我,我就知道利益让你们俩在改开后已经走到穿一条连裆裤了。否则,这根本就不会发生。刘伯不可能跟我喝酒还拉上素不相识的你。他不知道咱们俩曾经在同一寝室住过21天!”
“你小子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刘伯跟我调侃了起来,此时他俩开始吃菜喝酒了,已经不那么对过去的他们不知道的那事紧张了。
“有,事关你俩,可我更想知道其中的一件事。有一女知青,全县第一美女,叫小张。”
突然间二人就放下了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目在不停地扫射着什么。然后二人就把目光集中到我这里。
“你在农村,怎么知道有个小张?她没下乡一天!没到过你们村啊?”刘伯问。
“我跟她长途旅行过,恐怕二位都没这经历。我说的不是到一个地方开会,而是旅行。”
“旅行?还长途?你在说梦话!那时候谁跟小张来往,县委一清二楚。”县委书记斩钉截铁地否认。
“这就是我需要知道的。到底是你们俩谁让科委主任王伯带着小张去长途旅行的。我是五人之一。我当时清楚:王伯绝不可能擅自决定带者县城里人人认可的知青里第一美女长途旅行,肯定是你们俩其中之一让他这么做的。我不知道为何让他这么做,无法推理出来。”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给出答案。又陷入了深思。追忆往事很甜,可能令二人格外兴奋,脸上皮肤里有红色的血液在流;往事追忆起来很苦,可能令二人格外遗憾,脸上的肌肉时而绷紧。
“王义成带你跟小张一起长途旅行?是干什么去的?”县委书记问。
“到各地大寨点参观、取经。河北省、北京郊区、北京市,公费旅游。”
“你想知道这个不合道理。你肯定还有什么事想知道?”刘伯眯着眼睛问我。
“遥想当年,刘伯那是一表人才,身高一米八,腰板挺直,五官端正,标准的美男子。那气质,不是盖的。县委书记年轻有为,大权在握,言谈举止不怒自威。二人成为政治对手,能不热闹?何况有顶级大美女掺和其中。具体什么事,我没打听过,也不关心。但我知道你们俩肯定怀疑对方,认为小张没看上自己而看上了敌人。可事实上,你们双方都误解了。小张后来更加不卑不亢,令两边疾风暴雨,她都稳坐钓鱼船。因为我告诉了她一件事。”
“什么事?”二人在我停下来开始吃美味佳肴时异口同声。他们不想等时间,恨不得把我的筷子夺下来。
我拿起酒杯给二位敬酒。二位也站起,三人一饮而尽。
“我告诉小张她的三条路都走不通,她问及还有没有机会回天津或上中专或当女兵,我告诉她肯定能回天津,别的路走不通。”
“哪三条路?”县委书记急着问。
“很简单:她想下乡当农民这条路走不通,谁当领导都害怕这么漂亮的女孩要是出了事自己就被对手干掉了,乌纱帽就没了。第二条路她付出代价换取上大学、中专的路肯定走不通。这我不需要跟你俩解释。第三条路她不付出代价上大学或中专的路也走不通。”
“那你怎么知道后来她就有机会回天津的?还告诉了她,她还信了?”
“小张的理解力很强。我就告诉了她一条毛主席语录,她就明白了。”
“哪条毛主席语录?”
“人-总-是-要-死-的。”
二人进入深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人告诉我到底是谁、为何令王主任带小张长途旅行。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让她知道毛主席也会死,毛主席一死,事态就变了?”县委书记问。
“是的。我告诉她就是每年一换的小队长都尽力废掉前任的做法,何况国家领导人了。”
“那你敢告诉她这个?”
“我只告诉了她毛主席语录,那不犯法。其它的,她自己理解了。她问我会不会等到她成了老太婆。我说不会。让她常常看电影的加片,看新闻。”
二人放下筷子,都把思绪拉回到往时的情景中。等了一阵子,刘伯说:“大侄子啊,你这个发现太对了!这规律绝对当真。”
他说的就是可以列入润涛阎第三十二定律: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从最高领导人到平民百姓,不论财富多寡、权力大小有无,其一生只不过都是在渡“误解之船”而已。在社会上如此,发生了任何事总是把政敌往坏处想。在家庭中亦如此,男女在谈恋爱时误解对方无条件地深爱着自己;结婚后慢慢变成误解对方在每件事上都在对自己不好。
后记:
1. 我从小就想到外面走走,因为古书都讲读万卷书行千里路。我有机会出去看看就很高兴。其实我知道省常委误以为我也想往上爬,他不知道我不入仕。学而犹则仕,就是有能力的人要当官,成为人上人。这是深入中国人骨髓里边的,现在的说法就是基因决定的,是数千年人工选择与自然选择的结果。省常委不认识我们县委书记,让我去党校,等于是我给他与县委书记搭一个桥,我跟县委书记住在一起,很快他就跟省常委一样佩服我,喜欢我,就借机让我带他去找省常委,那这样,省常委也多了自己的人马。他也回去了石家庄,随时都可见面。可他想不到我不入仕,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在石家庄21天的我为何没带者县委书记去找他。县委书记不理我,对我来说那可是巴不得的。在我跟他喝酒后,他知道了省常委跟我的关系,他会不会对此感到遗憾,就不关我的事了。
2.记得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回招待所,半路上下雨了,我们没有伞,就跑着找房檐避雨。我和大知跑的方向找到的房檐不能避雨,淋成落汤鸡。小张带路的他们三人跑的另一方向的房檐能避雨。雨停了,我们就回去了。我就写了一首《小重山-风雨无情》,大知和了一首。我写的什么,现在想不起来了。他写的,我不能让任何人看,但还是在心里千遍百遍地默念。他写的题目是:
《小重山-时代辜负了才子佳人》:
未负苍天降此生。佳人逢隐士、两吃惊。奇思深处霸才横。似梦里、不笑也倾城。
烟雨却无情。抬头云撞月、慑心声。低头看路各西东。放晴后、月老弄秋风。
那时候,作为旁观者,大家都清楚:才子佳人不可能成。云撞月,本无声音,有声音也是心里害怕发自心底。将来可以了,然而已是秋天了,只因姻缘太浅,剩下的只是往事追忆。
附:【小重山】词谱(政体格):
中仄平平中仄平。中平平仄仄、仄平平。中平中仄仄平平。中中仄、中仄仄平平。
中仄仄平平。中平平仄仄、仄平平。中平中仄仄平平。中中仄、中仄仄平平。